2017年5月,公主岭市黑林子镇太平河村出土了一通大石碑、一对小副碑及一批附属建筑石构件。得到信息后,笔者赶赴现场,经调查得知,此地原有“杜氏贞节牌坊”建筑一座,为清代光绪年间当地袁氏家族奉旨所立,何时竣工及损毁无考。此次出土大小石碑及相关石构件均为该牌坊遗物。笔者将石碑清洗干净并亲手拓片后,得识该大小石碑为“钦旌节烈处士袁相国之妻杜氏”主副碑(简称“钦旌杜氏节烈碑”)。现将该碑全部文字抄录如下:
节烈碑正面 节烈碑背面
正碑阳面碑额碑文:钦旌
正碑阳面碑身正文:节烈处士袁相国之妻杜氏
正碑阴面碑额碑文:万古流芳
正碑阴面正文通篇连读无标,为方便阅读,笔者试将其加标断句如下:
烈妇者,岳云公杜信之次女也。光绪二年,年二十岁适尚修公袁懋之囗子相国。宜室宜家,克执妇道。次年,夫相国年十八岁,从族叔袁子芳肄囗。七月杪,染病在塾,嗜学不归。病笃,父兄延医往视,皆以为采薪之忧耳。囗幸天夺其年,竟于八月初六日与世而长辞也。乃具衣衾,备棺椁,车载而家焉。妇则悲恸非常,一哭一死。初八日戌刻,背翁姑家人,吞药而殉焉。里巷惊闻,且恸且感,以为纲常在天地,巾帼大有英贤也。先时乡约陶邻右、李清慎言等请旌未果。嗣因改庭为县,经衍圣公府赍奏于述铭、奉直大夫魏奉璋、金州儒学正堂于凤池、昌图拔贡生荣文达等据实呈请,邑侯云祥张尊照例申详,旋蒙列宪奉准天听。
皇上嘉其节烈,用振纲常,昭旌扬之盛典,俾踊跃以建坊。光绪七年恩诏已颁焉,今鸠工已竣,乡之人属予作文以记之,敢实录。
四品封典 魏钟筠 篆
本邑文童 马骏声 书
大清光绪十二年八月 榖旦建碣 吉林城西赵国士刻
因年代久远,此碑阴面正文中有三个字漫漶不清,笔者暂用囗框代替。
正面碑文(李国文拓制) 背面碑文(李国文拓制)
该碑还配有一对副碑,其上文字:一生真节义 千古大纲常
副碑碑文(李国文拓制)
经查阅1929年(民国十八年)编印的《怀德县志》载有关于此碑的记载,仔细对照发现,县志所载与出土碑文所记稍有不同:一是县志中“採薪”一词与出土碑文“采薪”一词异体字不同;二是县志中“美贤”一词与碑文中“英贤”一词差一字;三是县志中“乡约陶清邻右李慎言”与出土碑文中“乡约陶邻右李清慎言”内中清字前后串动,笔者认为该处应以出土碑文为准,县志应为笔记之误。
另经比对,出土不清待补碑文依次应分别为“长”“业”“不”三字。
调查过程中,拜读了当地袁氏后人保存的家谱。挂谱显示,袁氏原籍山东莱州府即墨县,第四世确有袁相国与杜氏祀列。据此可以认定,此碑应为当地袁氏家族奉旨所立,民众之言有据。
碑文中有“先时乡约陶邻右李清慎言等请旌未果”句,浅析之:
一、李清慎言在县志中记为李慎言,笔者认为应是姓李名清字慎言。县志中应为漏一清字,以字实之。
二、虽然请旌之时已为清末,但清时的乡约制度既公举人制度仍然健全,并在日常社会活动中发挥着重要作用。
碑文中有“嗣因改庭为县,经衍圣公府赍奏于述铭、奉直大夫魏奉璋、金州儒学正堂于凤池、昌图拔贡生荣文达等据实呈请,邑侯云祥张尊照例申详,旋蒙列宪奉准天听。”句。浅析之:
一、乡约们请旌未果,是在怀德设县之初(光绪 三年三月设县,袁相国光绪三年八月初六日去世,杜氏八月初八日殉节),后经衍圣公府赍奏于述铭等据实呈请,邑侯云祥张尊方照例申详。此事是经怀德首任知县张云祥按例上报的。
二、碑文中出现了几个官职名称:1、衍圣公府赍奏。赍奏为官职名,相当于现在的巡视调研或联络员,可以直接向上反应民情民意。衍圣公府赍奏更是可以直接向上反应与“忠孝节烈”等民情相关的事宜。2、奉直大夫。这是清代散官名,是文官的任职资格而不是实职官衔,奉直大夫品级一般为从五品,相当于现在的正处或副局级。3、金州儒学正堂。正堂这个称呼并不是正式的官名,而是一种通称,用来指代一个系统或衙门里的“正印官”,也就是一把手。儒学是清代在各府、州、县设立的供生员们修业的学校。金州儒学正堂就是金州最高学堂的一把手,也可以理解为是当地的教育局长。4、昌图拔贡生。清代贡生分岁贡、恩贡、拔贡、优贡、副贡五种(后又增加了纳捐取得的例贡),拔贡为其中之一。清代拔贡原为十二年选拔一次,后改为六年一次。其选拔名额有地区限制。贡生可以入国子监学习。昌图拔贡生是在昌图地区名额内选拔的。由上可知,当时的四位呈请人均为官场及地方有影响的头面人物,这样的四人联名,可称豪华阵容。
三、“光绪七年恩诏已颁焉”,可该坊直至光绪十二年八月方得建成,从中不难看出,虽是皇上恩诏,但袁家建坊的过程却历经五年之期,这个中肯定隐藏着更多故事。
牌坊构件1
牌坊构件2
此碑为公主岭域内近年来出土的非常重要的民俗文物。因其碑面保存完好,所刻内容与县志载文相互印证,愈显其珍贵。尤其是伴同出土的一批贞节牌坊石构件,纹饰简朴,结构精巧,是东北地区不可多得的清代石质建筑构件实物,对研究本地区清代建筑及民风民俗,具有极高的史料参考价值。